兽性，神性，艺术

钱军辉

人是半兽半神的动物。兽性给人动力，让人生存；神性给人智慧，让人超越。

没有兽性的人，无论多么聪明敏感，超凡脱俗，他无法获得成就，无力获得权力，甚至难以养活自己。只有兽性的人，无论有多少“ motivation ”，也只是“密匝匝蚁排兵，乱纷纷蜂酿蜜，闹攘攘蝇争血”，痛苦地追求一个个目标，目标达到后又为更大的目标痛苦。

人的痛苦十有八九是兽性造成的，“心比天高，身为下贱”是人间最绝望的哀嚎。人的痛苦又被神性所放大，晴雯比刘姥姥痛苦，只是因为她有更聪明敏感。没有任何神性，或没有任何兽性，都造就一个“快乐”的人，这是为什么“快乐得像头猪”和“快乐得像个神仙”一样动人。当然，我们这代人似乎更钟情于“猪”，不知道说明了什么。

艺术是神性与兽性沟通的语言。它使用最纯粹的语言－－形象、色彩、旋律等等，直接接触兽性，驯服它，抚慰它，或煽动它，使它与神共舞。艺术和人，相互创造了对方。

人类每一次波澜壮阔的运动，总有波澜壮阔的艺术。没有伏尔泰的戏剧，没有马赛曲，欧洲的启蒙和革命会是另一种样子。

另一方面，社会变革，无论是革命还是改革，最终都靠兽性的推动。清谈的文人威胁不了旧秩序，只有当他们“到群众中去”，也就是“到野兽中去”，使兽性理解和同情他们的神性，知识才成为力量，文人的脑袋也才值钱。

写于 2005-7-31 ，修改于 2017-7-3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