创造性毁灭

钱军辉

市场经济之所以有创造力，在于它能让企业优胜劣汰。如果一个企业坚持生产消费者不感兴趣的东西，那么它就要破产，它所占用的资本和人力资源就会被其他更具目光的企业家所用。破产对破产者固然是悲剧，但对整个社会来讲却是福音，因为破产让资源流到善用者和创造者手中。这是“创造性毁灭” （Creative Destruction）。

而在“中国特色”的市场经济里，有一些企业是不能毁灭的。它们披着市场经济参与者的外衣，但是没有市场的约束和惩罚，它们是国有控股的企业。每过几年，这些企业就会遇到“经营困难”，要求政府巨额注资。这不，今天消息传出， “为应对日益严峻的经营压力，南航、东航、国航三大航空集团正在向政府申请资本注入。”光东航一家，注资额就将达到30亿元。

这几个世界上服务最差的航空公司，从来不知道提高服务质量来应对竞争，只知道拼命挤压民营航空的发展空间；从来不知道怎么留住人才，只知道用霸王合同套住飞行员；从来不知道降低运营成本，控制系统风险，只知道怨天尤人，怪罪雪灾地震奥运金融风暴。如果北京不把它们当亲儿子养，这几个航空公司恐怕早就创造性地毁灭，把稀缺的资本和人才让给有能力的人。

因为金融危机的打击，美国三大汽车公司的老板为了得到国会额外援助，这几天正在美国国会接受议员们长时间的拷问。政府的每一分钱都是从纳税人那儿收取，那么每一次花钱也要得到纳税人的同意。纳税人怎样才会同意花钱呢？要让他们相信，花这笔或那笔的钱，他们或他们的子孙能够得益。一百多年来，汽车业一直是美国的支柱产业。在大众的心目里，福特和通用简直就是美国工业本身。就是这样的大公司，很可能因为得不到美国政府的援助而破产。不是美国人不想保护他们的汽车业，而是他们知道保护一个产业不是去保护几个公司，而是要保护竞争，保护“创造性毁灭”。如果当年美国政府保护夕阳中的马车业，也不会发展起称霸半个世纪的汽车业。

中国的航空业离不开南航东航国航吗？答案恰恰相反。正是这几个国有航空公司占用了稀缺的资本和人才，我们的民营航空才步履维艰。正当民营航空勒紧裤腰带准备过冬的时候，国有航空公司纷纷向国家伸手要钱，而且是狮子大开口。而且不幸的是，它们会得逞，三大航空公司股票的逆势涨停已经预示了这点。不需要人大的投票，甚至没有舆论的质疑，几个 “专家”一考虑，某个领导大笔一挥，这些低能的公司就能从纳税人身上公然吸血。

这笔巨额注资能够改善国有航空公司的管理吗？能够让它们控制成本吗？都不可能。而且正是因为钱来的容易，它们才更没有动力勒紧裤腰带。这笔巨额注资能给纳税人带来什么好处吗？理论上讲，既然这些公司是国有控股，那么也就是纳税人控股。如果公司盈利了，纳税人可以以后少交税。可是到目前为止，这些国有航空的盈利和它们从政府和股市圈的钱完全不成比例，如果纳税人可以选择投资，为什么不把宝贵的资金投到教育上，尤其是农村的教育上？要知道优良的人力资本才是中国可持续发展的保证。如果一定要投资航空业，也应该考虑春秋奥凯等等民营航空公司。要是我把自己的钱交给花钱习惯性粗放的国企老总，我是睡不着觉的。

航空业重要吗？很重要。要政府来救吗？不用。千万不要。国有航空公司不是经营困难吗，让它们死。有破产的威胁，它们或许可以重生；一直由政府娇生惯养，将永远是低能儿。(2008-11)